中秋 (原名〈盛夏〉，《光暗時空-短篇藝文集》)

曾澍基

(原始和修訂版本交作，錯誤不分先後)

 

子奇步出書店，温差即時令他從飄雪清醒。那是小說的內容，結果他沒有購買。手機響起。亞俊約他和盈盈到九龍塘喝酒。Not a bad idea. 的士！

一小時後，三人已幾乎清理一瓶Oak Grove California Viognier 2009 Reserve和兩碟 olives。紅洒了。盈盈想淡一些如Pinot Noir，亞俊却喜歡Shiraz，子奇偏向New World。結果是澳洲2003的Craneford Merlot。Mandy, 每人一杯熱水。立刻到。你這道理究竟有無科學根據，紅酒加熱水？子奇拿起iPad, 按了幾下。妳自己看。唉！永遠大堆理論 …。這是妳肯嫁我的原因？哈…，嫁給個腦袋…我不想發惡夢。妳不想其實問題吧？亞俊終於插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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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子奇回到畢架山的住所，差不多兩點鐘。他匆匆梳洗，啟動Desktop 和Notebook，再開一瓶Malbec。

為什麼這般熱？他走到露台，竟然看到半彎月亮。那邊是否Orion？很難說。Desktop按到NASA 的APOD，又是另一nebula，沒有驚艷。

大口喝杯熱水。子奇開動電視，不斷轉台，為什麼半夜都是混疍的嘈雜節目？或者炒作二十年前的舊集？

子奇把所有的網絡和電視關掉。

晚上去過那裏？Oh, yes, 西貢。盈盈訂的私房菜。幸好有她司機駕駛的Benz 接送。味道真不錯，甜品尤其一绝。

明天是星期天吧？應該是，子奇再步出露台。獵戶座，當然。太熱了，回到廳内他把空調改為17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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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空艙也很熱。排放點內部空氣吧？子奇提議。氧份會降低，再循環系統要小心處理，領航主位解釋。我同意，副主任亦表明態度。

子奇看看面前的電腦C5，光速的五倍，他記不起誰推翻愛因斯坦的相對論。目的地：Philosis，離太陽系1.9光年的小型恆星。他按娛樂頻道，轉到Webb Extra-2。美麗的宇宙奇景任由觀看。M74、M81、Rosette Nebula NGC 2237、還有他不介意葬身其間的白矮星MyCn18的藍色核心。

就這種速度，到達和回航需時多久？子奇問旁邊的太空人Nina。你自己應該知道；按Main到Log，then Project。Thanks。她亳無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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鬧鐘響到極點。子奇一手把它拍偏。十二時半，算吧，再睡一會…。

喂，不要再睡了，媽媽衝入房裏，把他的被舖揭開。你昨晚跟朋友往那裏，滿身酒氣回來！

噢，算啦！算什麼？今天禮拜二，你下午三點要回到公司，我煮了湯和飯；地鐵起碼二十分鐘。好了，我起牀…，請媽咪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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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奇在一家IT network企業工作，輪流三班制，這一季是下午三時至晚上十一時，操作並不繁忙。小組負責的是content maintenance and enhancement，他的手頭項目是comfortable living and dining。幾個同事和他都有手機和i-Pad，閒來就各自各精采。

昨晚回家一定是被老媽子鬧，子奇？叫了你不要喝那麼多sake啦！Michael 問。多餘，我返到她已睡了覺，吃日本菜不喝sake喝什麼？子奇跟着打個大呵欠。哈哈，說謊也不懂，看你的黑眼圈，Ricky邊看Twitter邊搭話。說謊？誰答應包瓶大吟釀，只吃不喝！…

都是好朋友，無所謂。旺角那家北海道式日菜館比較貴，但亦清靜一點。子奇在港大物理系畢業，想往美國讀天文學，但成績不夠好，取不到獎學金，唯有進修電腦，拿個postgrad証書找工作。Ricky是真正的software專家，剛從加拿大UBC回來；Michael乃城大的高材生，已有幾年IT經驗。

子奇自己也覺得奇怪，雖然無法完成自少的夢想，當個天文學家，但現時職業總算錯。為什麼最近竟然喜歡酒精呢？

答案其實他知道。他兩個月前在Facebook結識個叫盈盈的女友，見過一些照片和錄影，但未真正會面，而大家約定了今個星期六黃昏，並交換手機號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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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奇在樂富地鐵站向聯合道的出口，心想我早到了七分鐘。OK吧？她在那兒呢？打手機給她？

張望左右到處是人。子奇？他返過頭來，一位少女對她微笑。噢！…盈盈？對不起，我遲到了！你沒有遲到，現在還未到六時半。她爽朗地回答。

真大量，子奇想，却找到什麼話題，Facebook裏我們交流了那麼多東西，說些有趣議題吧？

我們到那裏吃晚飯好呢？他竟然選擇如此毫無意義的問題，即時斥責自己。

隨便好了，盈盈再向他微笑。他終於敢正望她。白色的T恤加粉紅的裙子。怎麼她比照片和錄影更為漂亮？我還沒有喝酒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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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樂富商場一家西餐室吃晚飯；都選了set dinner。要不要餐酒？不要，但初見面可興祝一下，陪陪你。

盈盈的故事子奇都大概知道。她在理大讀完設計，剛出來工作，想養小動物。再傾談一會，原來實際上不可以，因為屋邨限制嚴格，爸爸又不喜歡。那些相片呢？都是在同學和朋友的地方拍的，嘻。

你的星空奇景？盈盈反問，兩邊的梨渦變得顯著，餐酒令她白哲的小臉更為動人。

Well, 都是download的，主要來自NASA。妳知道我在IT公司工作？知道，cyberspace 不遜於outerspace呀？盈盈再笑。

有何打算？我對作為天文學家早已放棄，見步行步。遠低於光速了，哈，我弟弟仍讀中學。那麼？笑容收歛，盈盈整一下衣領。媽媽大前年過身，幫助弟弟完成大學才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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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後子奇提議散步，他們橫過聯合道至靠小山的部份。

今晚天色很好，雖然太熱，離開商場就滿身出汗。妳看，天空掛着幾乎是圓的月亮，子奇對她說。月亮？她反問。是呀，妳知否按照光速，這不是現在的月亮？那時的？1.3秒之前。重要嗎？不一定。

深奧點吧…？她巧妙地回覆：其實很簡單，我就住在那裏。樂富邨還是月亮？有分别嗎？她笑道。

在公園的草坪上，子奇坐下來，盈盈輕身慢步，前後迴擺，白T恤及粉紅裙子造成難以形容的節奏，配合月色近乎完美。

愉快嗎？當然，他回答。

那樣我要走了。我送妳？母須，你送不了。我們何時可以再見，任何月明時刻。

瞬眼間，盈盈已飄於空中，旋轉幾個圈，半帶笑容地揮揮手，然後直飛向那皓亮光體 ……